梅溪湖三十六碗水端平的搞声子博客,偶尔发电,只能用主账号回复评论,不求关注。

一箭之地【一发完,CP无差:佳元,哲凡,昱剑 | 客串弘杨,卓玮,云次方】

3W+一发完,清水

CP预警【没车大概都算无差】:主:佳元,哲凡,昱剑 | 客串:弘杨,卓玮,云次方

OOC预警:文中的时间是大概是几年以后【究竟几年我也不知】,人物性格大概会与真人有差。

禁上升真人!!!

作者言:梅溪湖三十六子一碗水端平!

#我真的只想写个谈恋爱的故事#

PS:感谢@恨生瑾 和  @思漠 安利佳元!若不合口味,可以私聊打我。

—————————————————————————


一箭之地

 

望着时光长河,在过去与未来间苦苦求索,却从没想过所求之答案就藏于不曾在意的身边,距离不过一箭之地。

 

——题记

 

01

 

随团出国表演之前,马佳和王凯在王府井吃了一顿饭。

 

约饭的电话是王凯打的,接电话时马佳正在给果冻洗澡。依照狗龄兑换人的年纪来计算,果冻早就过了不惑之年。马佳从它还是只奶狗时便喂养照顾他,看着它一点点长大,长到澡盆装不下,长到他可以称呼“大哥”的岁数,可是除了从日益富态的身材能看出来它已步入中年外,其他的和从前一样,尤其是性格上,数年如一日的贪吃贪睡又贪玩,偶尔还不听话,故意惹他生气。

 

其实马佳本没打算给果冻洗澡,因为昨天刚刚洗过了,可清早带着果冻出门遛弯时他见公园里没有行人,便松了牵引绳,果冻一溜烟地蹿了出去,在河边的淤泥里踩了半天,弄了一身泥。他在后面追着叫了好久,果冻不仅置若罔闻,而且当着他的面咧开嘴踩得更来劲,就差没躺进去打滚了。

 

“您可真是我祖宗!”马佳一边给果冻冲水一边气得发笑,抬眼看到举着他的手机拍摄的弟弟正在憋笑,故意板起脸批评道,“你拿稳点儿,一会儿还要剪vlog发微博。”

 

“知道了。”

 

回答他的话语夹着笑声,接着他听到了手机振动音。

 

“哥,电话。”

 

“谁的?”

 

“来电显示凯师哥。”

 

“哦,给我。”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看弟弟递过来的手机,又看了看满手的香波泡沫,指着手机,“得了,帮我按一下免提吧。”

 

“好。”

 

振动停止,王凯那洪亮的声音传出来:“佳儿,忙什么呢?”

 

“给果冻洗澡。”他拿起花洒,“凯师哥有事?”

 

“你们哪天的飞机出国?”

 

“明天。”

 

“一会儿有时间吗?吃个饭?”

 

“成。”

 

与王凯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就挂断了电话,马佳顺便瞄了眼屏幕上时刻,见时间充裕,便决定在给果冻洗完澡后,和弟弟陪它玩了一会儿。作为当今广播艺术团里青年一代中最有流量的表演者,这两年他的外地演出安排越来越多,相对的,陪伴家人的时间减少了。他感恩团里领导对他的重视,也尽可能多的登台用歌声回报喜欢他的朋友,但他获得的掌声和荣光终究无法削减他心里对一年到头没有多少天待在家里,也没有办法照顾到家人而产生的愧疚。于是,他格外珍惜与家人一起分享的时间,每次回到北京,总是尽量少出门,多陪家人。

 

他挺心疼果冻的。他出差时,父母可以相互扶持,也有弟弟照看,而唯一的弟弟现在也快要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了,在他最牵挂的这些人心中,除了他,还有其他人,这样他也能放心些。可是果冻不同,即便有父母和弟弟在他外出期间帮忙照料,在它的世界里,他始终都是不可替代的唯一。

 

马佳是个心软的人,他这辈子最无法承受的就是有谁将他看作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他始终觉得这不是一种浪漫,而是一种残酷。

 

临近中午,马佳赶到了约定的饭店,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而王凯则已经坐下来等一会儿了。他们随意点了几道菜,等待上菜期间,简单聊了聊自己的生活近况,又互相问了对方的日程安排。按理说,两个人同在北京,本该经常聚一聚,可巧的是,最近半年他们总是因为工作完美地错过。好不容易三天前马佳结束出差,从上海回来,王凯也在北京,两人便计划见一面,但刚刚将地点和时间约好,王凯就接到单位临时通知,被安排接替领导担任今年国家大剧院招聘的面试官,他们的计划只能作罢。

 

马佳喝了一口水后,放下杯子,好奇地问:“凯师哥,说到面试,今年有拔尖儿的吗?”

 

“你别说,还真有。”提到优秀的后辈,王凯不由得笑起来,“有个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的小孩,唱男高音的,基本功不错,音色也很漂亮。”转而面露遗憾,“不过,他没有接受我们单位的工作邀请。”

 

“哦?那他最后去哪儿了?”马佳颇为意外,毕竟在声乐圈里,论工作稳定性,国家大剧院是数一数二的。

 

“进了广播艺术团,也就是你的单位。听说他之所以选择广播艺术团,是因为他的偶像在那里,是他的偶像给了他在声乐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偶像?冯团长?”马佳开起了玩笑,“这孩子不会是想学相声小品吧?”

 

“不是,”王凯伸出食指指向马佳,微笑道,“是你。”

 

“那等我回国可得好好关照一下。”马佳非常高兴,不是因为得知自己被视为偶像,而是因为自己作为所谓的“偶像”带去了正能量,他想了想,又说,“这个劲儿,怎么那么像蔡蔡啊。”

 

王凯点点头:“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和当年的蔡蔡很像。”

 

“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实际上特别有主意。”

 

“对。”王凯停顿一下,盯着马佳,脸上的笑悄悄地淡去,“这孩子一笑,特甜,不像蔡蔡,倒是让我想起来了另一个兄弟。”

 

“谁啊?”

 

“星元。”

 

马佳闻言一愣,轻轻叹口气,扬起嘴角摇摇头,像是对自己前一秒的表现感到不满却又无奈:“星元啊,我和他好久没有见面了。”

 

王凯沉默地灌了一口酒,没说什么。

 

 

 

马佳与星元在《声入人心》录制期间相爱了这件事,乍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儿荒谬,可它却真实发生了。

 

最先觉察到的人既不是在节目中与二人同一组而且向来心细的高天鹤,也不是彼时对此类事已有经验的郑云龙和阿云嘎,又或者那几个爱八卦的思想比较开放的少年,而是根正苗红已婚已育的王凯,更重要的是,当王凯发现这件事时,《声入人心》第一季早已在电视上播放完毕两个月了。

 

那时候,王凯与余笛、马佳应邀远赴欧洲参加中意友好音乐会。飞机落地后,三个人不仅没有抓紧时间休息,反而将行李放在酒店,出门逛街去了。一直以来,王凯都很喜欢这个歌剧诞生的国度,一时兴起便与街头乐队合作了一首《我的太阳》,马佳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用手机帮他拍了几张照片,很自豪地对他说这几张不用P图就能发出去。晚上回到酒店准备编辑微博时,王凯才想起来马佳拍的照片,于是发了一条微信过去,让马佳将照片传过来。不到十秒钟,他就收到了马佳发来的照片,可是除了他需要的,发过来的照片中还夹了一张与他无关的。

 

他没来得及点开查看大图,这张照片便被撤回了,但他匆匆一眼还是看到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张两个人的半身合照,其中一个人正对镜头,右手举起,应该是拿着手机,左手越过另一个人的肩膀,搭在后者肩头上,将人揽住;另一个人对着镜头的侧脸由于曝光过度而变得模糊,但仍然能够看清楚的是,这个人的嘴唇落在了揽着自己的人的脸颊上。

 

可惜画质高糊,王凯只认出了正对镜头的人是马佳。

 

王凯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照片中的两个人都在发自内心地笑。他没能认出的那个人的嘴角挑起一个甜蜜的弧度,而马佳笑得本就不大的眼睛几乎眯成了缝。

 

这不是王凯第一次看到有人吻了马佳的侧脸,上一次是在马佳拍摄的视频中,代玮便是这样做了,马佳当时明显被惊了一下。同样是被吻了侧脸,他却觉得照片中的两个人和视频中的马佳与代玮不同,他在照片里的马佳脸上看不到惊讶,他看到的是骄傲中透着得意,甚至可以称作是炫耀。

 

他的目光凝在微信聊天界面显示的「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上愣神,过了半晌,大脑才迟钝地给了他一个反应:马佳恋爱了。

 

「我看到啦,那个人莫非就是」

 

打字的手指停下动作,片刻后,王凯删掉了未编辑完的信息,他在想,既然马佳没有和兄弟们提过,而且急忙撤回了错发的照片,大概是不想公开恋情,自己这条信息一旦发过去,可能会让马佳尴尬,他实在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使得兄弟陷入尴尬的境地,更何况,这涉及到了个人隐私。

 

但是不问不等于不再去想,王凯忍不住回忆,试着在那张照片中再找到一些细节。

 

他记得照片中的两个人穿着的正是录制《声入人心》时的毛衣,所以实际上他们早就确定关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更加奇怪: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光明磊落的马佳向其他三十五个兄弟隐瞒这么久?

 

等等!

 

王凯猛地坐直了身体,一个念头在大脑中炸响:同样的毛衣,这说明那个人也在三十六个成员中!

 

恰在此时,微信提示音响起,王凯拿起手机,看到了马佳发来的新消息:

 

「凯师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去你屋里坐坐」

 

王凯怔了两秒,回复:「好」

 

半分钟后,马佳敲响了王凯的房门。

 

“凯师哥,”马佳在沙发上坐下,双眼直视王凯,眼神没有半分躲闪,“你看到了?”

 

虽然马佳没有明说,王凯却知道他言之所指,说:“看到了。”

 

马佳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表情像是下定决心:“那是星元。”顿了顿,平静地说,“虽然没有在群里公布这件事,但是我和星星一直就没想过要瞒着大家,只是兄弟们没有发现而已,当然,也可能是我们太低调了,没有被发现很正常,我前天在微博上搜了一圈,基本上也没有几个小伙伴把我们放在一起组CP的。”说到这里,停下来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和星星都认为谈恋爱是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我们奔三的年纪,没必要像黄子和高杨,还有仝卓和代玮那样,恨不得天天在群里面秀恩爱。恋爱是谈给自己的,日子也是过给自己的,你说是吧,凯师哥?”

 

王凯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你们怎么打算的?和家里人说了吗?”

 

“还没。”马佳的眼底掠过一丝灰暗情绪,微微低头,“我们还没想好怎么说。”

 

“这太难了。”王凯心生不忍,语重心长,“太难了,佳儿,以后你们要面对的远比你们现在以为的要难得多。你看大龙和嘎子,那么坦荡的人,快十年了,在人前除了‘挚友’,他们再不敢多说一句。仝卓和代玮到现在还在偷偷摸摸的,为了避嫌,连在舞台上合作一首二重唱都没有。黄子不愿意委屈高杨,早就想向家人坦白,可被高杨拦住了;高杨的家里根本不同意,这孩子就自己离开家,迅速签了公司,做他还不太熟悉的音乐剧行业,逼着自己尽快强大,保护没毕业的黄子。你们呢?星元在上学,事业还没起步,你倒是有工作,可是你们关系一旦被同事知道,你还能在广播艺术团待下去吗?”

 

“你说的我们都懂,可是,我们是认真的。”马佳撩起眼皮,眸中坚决尽显,“我和星星都是认真的,以后的事情,我们会一起面对。”

 

王凯的嘴唇动了动,终究闭了起来。他说了这么多并非劝马佳与星元分手,这一点马佳是理解的,劝人分手是一件恶劣缺德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去做。实际上,他也知道他的话没有一句不在打击马佳,但是他必须要说。

 

为什么?

 

因为真正的兄弟,不会捂住你的双眼,欺骗你前方一路平坦,而是会把前路的危险与障碍指给你看,让你未雨绸缪。

 

王凯相信这二人是认真的,他知道,不管马佳还是星元,都不是做事冲动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沉默了许久,王凯长叹一声,将担忧暂时收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能遇到知心人不容易,总之,祝福你们。”

 

马佳抬起头,愁容一扫而空,同样笑了:“谢谢哥。”

 

“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和其他兄弟说一声?”王凯笑着说,“我可不想做唯一知情者。”

 

“快了,之前我和星星约定,只要有一个兄弟看出来,我们就在群里交代一声。”马佳从沙发上站起身,“那我不打扰哥你休息了。”

 

“行。”王凯同样起身,将马佳送到门口,最后嘱咐道,“星元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他。”

 

“知道了。”马佳笑得如同一个心愿得到满足的稚儿。

 

马佳离开没过十分钟,王凯在置顶的三十六人微信群里收到了两条新消息,一条来自马佳,一条来自星元。

 

「这是你们的嫂子/弟妹@星元」

 

「这是你们的老舅妈@马佳」

 

刚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的王凯看到信息后没忍住,将口中的水喷出去了大半。

 

咳了一会儿,又大笑了一会儿,王凯才在数不清的「!!!」「???」「卧槽」「szd」「你俩能锁上吗」和「喝多了玩游戏呢」「别闹了,谁信」以及各种问号表情包之后,发送了最正经的一条:

 

「祝福@马佳@星元,以后遇到什么难处,记得有我们在」

 

这一条从编辑框跳到聊天界面后整整半分钟群里没有任何新消息,半分钟后,所有兄弟纷纷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和有求必应的承诺。

 

第二天出发去见IL Volo前,余笛看到马佳的第一时间又说了一遍“恭喜”,王凯眼看着已经二十八岁登过无数舞台从没怯场并且能临危不乱现场编词的马佳害羞得红了脸。

 

他望着意大利湛蓝无云的天空,心中感慨:爱情,真是一种可爱又奇妙的东西啊。

 

回国几个月后,王凯在微信朋友圈中看到马佳发布的状态。在那张照片里,马佳和星元与马佳的父母及弟弟坐在一起,果冻趴在星元的脚边,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王凯放下心来,满心期待不久后的某天,他们也得到了星元家里人的祝福,却怎么也想到在马佳随团去西南演出归来后等到的是二人分手的消息。

 

这是高天鹤告诉他的,在电话中高天鹤说和星元吃饭时觉察到星元情绪不对,就随口问了一下是不是与马佳闹别扭了,作势要给马佳打电话,结果星元说不要打电话,他们已经分手了。

 

“凯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高天鹤的语气很急,“星元他什么也不说,不哭也不闹,表现得太平静了,我真的很担心他。”

 

他说自己不知道,挂断电话后立刻打给马佳,通话中没有直接询问,只是提议出来聚一下。马佳说“好”,这个简单的字听起来透着罕见的无法形容的疲惫和无力。

 

王凯在饭店见到马佳,这距离上一次二人见面仅仅相隔了半个月,他却被马佳的样子吓了一跳。马佳的状态非常不好,体重肉眼可见的减轻,眼下乌青,面色灰白,像是大病了一场。

 

“我没事。”马佳看到王凯惊诧的表情,安慰道,“没病没灾,只是休息不好。”他笑了笑,但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王凯犹豫了半天才问:“你和星元分了?”

 

“嗯。”

 

“为什么?”

 

“哥,你别问了。”马佳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转头望向其他地方,“就是别问了,哥。”

 

王凯望着坐在对面的马佳,希望能够从马佳嘴里听到解释,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马佳却至始至终沉默不语。他看见马佳那只拿着酒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涌出眼眶的泪缓缓滑落,滴在桌面上,洇湿了桌布,那片湿痕逐渐扩大,这些细节无一不在无声证明着这个人并非释然,更并非无动于衷。王凯在心底叹息,晃了晃酒杯,一口灌下杯中剩余的酒,用它将追问压回心底。

 

分手的原因,就这样成为了除马佳和星元外剩下三十四人心中的一个谜。

 

 

 

隔着桌子,王凯盯着马佳手中的装了水的玻璃杯出神,他记得刚认识马佳时,马佳没有还在演出开始前的两天与人聚餐时不喝酒的这个习惯,那么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不清楚,他只隐约记得在意大利时得知马佳和星元在一起后,他留意到那几天马佳就已经尽量不再喝酒了。

 

这一瞬间,王凯很想问问马佳:让你养成习惯的人,你真的能够放下吗?

 

然而,最终他转移了话题。

 

“黄子和高杨下个月在美国举办婚礼,你能去吗?”

 

马佳的脸上再次挂上笑容:“去啊,这个必须去。黄子那么皮一小孩,能把高杨拿下,也是有本事。”

 

王凯摇头:“我倒觉得能把黄子按住的高杨才是真厉害。”

 

“诶,对了,黄子是不是和高杨去欧洲了?”马佳突然说,“他们不好好在美国筹备婚礼,跑去欧洲干什么?”

 

“你忘了,后天贾凡在意大利开音乐会。”

 

“哦,对,我想起来,贾凡在群里说过这件事,我当时以为我在国内有安排,去不了,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想想,我这趟出国,应该也能够赶上。”马佳说,“贾凡这个音乐会,还有谁去?”

 

“蔡蔡和方方。”王凯回答,“不过,我看朋友圈发的状态,好像蔡蔡被工作拖住了,方方今天一个人先飞过去。”

 

 

 

02

 

在去往欧洲的飞机上,方书剑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回到了他的二十岁,回到了在梅溪湖录制节目的那三个月。

 

他梦见他和蔡程昱成功组队,在公演舞台上合作了一首《Melodramma》,这和在现实中已发生过的一模一样,但与现实不同的是,在梦里,他们自《声入人心》录制结束后,再也没有见过面,仅仅在采访中提到过对方的名字而已,直到这辈子走完。

 

这个梦太过真实,方书剑险些陷进去,醒来时胸口一阵钝痛。

 

“你怎么了?”坐在旁边的外国姑娘递过来一张纸巾,“你刚才一直在哭。”

 

“谢谢。”方书剑接过纸巾,拭去眼角的泪,微笑道,“只是个梦罢了。”

 

虽然这只是个梦,但他毫不怀疑,若是没有那天《我的遗愿清单》演出后他和蔡程昱在后台的剖心告白,他们这辈子真的很可能就像他梦到的那样,将对方深藏在心里却不自知,各自灿烂又孤独地过完一生。

 

方书剑和蔡程昱皆是凡事都要弄清楚的人,可是他们却说不清楚是从哪一刻开始爱上对方的,在他们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这似乎是唯一没有弄清楚的事情。他们的不清楚,差点让他们彼此错过。

 

幸好,那三十四个兄弟中不乏明眼人。

 

第六期公演,方书剑和蔡程昱虽然知道他们没有拿出各自的最好水平,却没有想到,他们用心准备的《Melodramma》从出品人尚雯婕那里得到的竟是一句“貌合神离”的评价。方书剑想不明白,便去请教了阿云嘎。他推开阿云嘎房间的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郑云龙,却非常意外地看到了蔡程昱。

 

他坐下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蔡程昱和他都是因为《Melodramma》而来请教的,只不过蔡程昱去请教的是郑云龙,而郑云龙刚好在阿云嘎的房间里。

 

“真是巧了,你们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阿云嘎笑着调侃,“真有默契。”

 

方书剑和蔡程昱对视一眼,面露愧色:“嘎子哥,如果有默契,《Melodramma》就不会唱成那个样子了。”

 

“有没有默契我不知道,今天我和方儿的状态不好是真的。”蔡程昱看了看方书剑,认真地说,“但是尚老师说的‘貌合神离’,我们不懂。”

 

“其实你们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这和你们的基本功与技巧都没有关系。”郑云龙说,“这首歌的情感,你们这个年纪是体会不到的,理解上自然有偏差,所以用歌声表达的方式和程度无法达成一致。”

 

“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阿云嘎附和,“我和你们大龙哥当年的毕业大戏磨了三年,演出时拿出来的基本是最好状态,可我们回头去看,当年的《I’ll Cover You》问题很多,至少现在的我们去表达这首歌曲的情感,一定不会是那时候的方式。”

 

郑云龙露出笑容,看向阿云嘎:“好在Collin和Angel没有貌合神离。”

 

“没错。”阿云嘎点头,又转过来对着蔡程昱和方书剑,“尚老师说的‘貌合神离’只是针对你们基于对歌曲的理解而选择的表达方式不同。”

 

郑云龙补充:“对,不是说你们两个人貌合神离。最清楚你们在搭档中感受的是你们自己,我问你们,你们在二重唱中感觉不到对方给你的情感吗?”

 

方书剑和蔡程昱皆是摇摇头:“没有”

 

阿云嘎又问:“那你们觉得对方给你的情感让你无法将自己沉在歌曲中吗?”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没有。”

 

“所以,不要再纠结‘貌合神离’。”郑云龙看着他们的眼神意味深长,“我觉得你们应该在这次二重唱中体会到一点儿别的东西。”

 

方书剑不解:“什么东西?”

 

阿云嘎答:“以后你们再和其他人一起唱这首歌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蔡程昱没有追问,方书剑也没有,他们那天一起离开了阿云嘎的房间,在走廊中互道一声晚安就分开了。

 

方书剑这个人要强,他希望能够再有机会和蔡程昱合作二重唱,一起呈现出一个完美的作品,弥补《Melodramma》“貌合神离”的遗憾。奈何直到节目全部录制完毕,他们也没能再次合作。

 

离开梅溪湖后,蔡程昱去参加了《歌手》,方书剑为出演《信》做准备。得知声入人心男团决定在《歌手》的舞台上唱《真爱乐章》时,方书剑想起了那日阿云嘎和郑云龙对他们说的话。他在排练间歇将四重唱中文版的《真爱乐章》看了很多遍,不知怎么,他在蔡程昱的歌声中听出了此前他们合作时所没有的感情。在蔡程昱独唱的那一段中,那一句“还唱着这首老歌,与我轻声地合”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入耳的刹那,他猝然明白了《Melodramma》中最后一句,“èun melodramma che,Che canto senza te”的意义。

 

这首真爱乐章,没有你,我独自歌唱。

 

并非仅仅是生离死别所带来的痛苦,更多的是失去了另一半契合灵魂后浓烈到湮没了自己的眷恋和怅然。

 

方书剑盯着手机屏幕中的蔡程昱,轻声地问:“你失去了谁?”

 

郑云龙完成《信》的演出后,武岛刚志一角由龚子棋扮演。在正式彩排前,龚子棋约方书剑吃饭,在谈了对接下来表演的想法后,龚子棋突然问他觉得蔡程昱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方书剑被问懵了,“你不是比我还了解他吗?”

 

“是,我是比较了解他。”龚子棋说,“就是因为我很了解他,所以才希望你们也能熟悉起来。”

 

方书剑将龚子棋的话反复琢磨了半天,仍是没能理解,笑着打趣道:“怎么,你最近和张超经常联系吗?”

 

“什么意思?”

 

“你这句话的逻辑都快赶上他的了。”方书剑笑出了声。

 

谁知龚子棋脸上却没有笑容,紧锁的眉头下双眼隐现忧虑:“方方,你是真的不懂吗?”

 

“我懂什么?”

 

“你……算了。”龚子棋放弃般地挥挥手,“你们自己不着急,我管什么闲事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方书剑一头雾水,再问龚子棋,龚子棋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信》的演出告一段落,按照工作安排,方书剑马不停蹄地进入了《我的遗愿清单》剧组。他热爱音乐剧,也将音乐剧作为毕生的事业,对待每一次表演都格外用心,这使得工作几乎占用了他全部时间,分给他思考其他问题的所剩无几,龚子棋留下的问题,自然而然地被他忘在脑后。

 

五月末,方书剑去了一趟复旦大学,在分享会上,他独自一人清唱了《Melodramma》。一曲终了,台下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他微笑着与主持人和观众继续交流,可是心里却没来由地感到落寞,难受得像是心被生生掏空了似的。离开复旦,坐在车里的他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耳边再次响起了《Melodramma》的最后一句:这首真爱乐章,没有你,我独自歌唱。

 

他轻轻唱了起来。

 

刹那间,前所未有的孤独汹涌而至,几近将他吞没。他恍然大悟,郑云龙的欲言又止、阿云嘎的别有深意、龚子棋的语焉不详,全部都有了答案。他苦笑着将手放在心脏处,眼前浮现出蔡程昱在《歌手》上唱《真爱乐章》时的样子。

 

原来,失去便是这种感觉。

 

方书剑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给蔡程昱:「哥,你想来看看我的音乐剧吗?」

 

蔡程昱秒回:「好啊,不过你得给我一张票,现在一票难求」

 

几天后,又一场《我的遗愿清单》落幕,方书剑在后台遇到了特意来看他演出的蔡程昱,后者捧了一束花,见到了他,先把花束塞到了他的怀里,接着一通夸赞。

 

也不知是刻意还是巧合,方书剑那天收拾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等他完毕时,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只有蔡程昱还在等他。

 

“一起吃饭?”他提议,见蔡程昱点头,转身打算拿背包,可蔡程昱却叫住了他。

 

“我有一个问题。”蔡程昱表情变得严肃,“如果让你现在写一张遗愿清单,内容会是什么?”

 

“啊?”

 

“我是说,如果你现在就有一张待完成遗愿清单,上面都会是什么?”

 

“我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的视线不自觉移去没有蔡程昱的其他地方,“大概是和家人好好告别,做没来得及做的事,去没有去过的城市,见一直想见的人,说不敢说的话吧。”

 

“有我吗?”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抬头紧盯着蔡程昱。紧张、忐忑、期待和孤注一掷,他第一次在蔡程昱的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

 

“你的清单里,有我吗?”蔡程昱又问了一遍,尾音轻颤。

 

“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决绝,没有丝毫怯懦。

 

蔡程昱慢慢笑了起来:“我也是。”

 

 

 

乘务员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来,打断了方书剑的回忆,他将思绪收起,随后拿着行李走下飞机。

 

在接机人群中方书剑一眼便看到了来接他的人,兴奋地挥动手臂,大喊道:“贾凡!”这一声中气十足,引得周围人看向他,他却全然不顾,飞奔过去,丢开手里的行李箱,一把抱住了分别了很久的好兄弟。

 

“想我了吗?”贾凡拍拍方书剑的后背。

 

“嗯。”方书剑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好啦。”拥抱结束,贾凡接过行李箱,“走吧,先回去睡一觉。”

 

方书剑撅起嘴:“不要。”

 

“那你要干什么?”

 

“我饿了,想吃牛排。”

 

“好,我们去吃牛排。”

 

方书剑如愿吃到了他惦记许久的牛排,一脸满足地说最爱凡大头。贾凡说这家饭店是附近最好吃也是最贵的,不过为了自己最爱的崽,多花点钱也值得了。放下刀叉后,吃饱的两人随意聊了起来。

 

“蔡程昱哪天到?”

 

“明天。”

 

“你们最近挺忙吧?”

 

“本来不太忙,但是黄子不是要和高杨下个月在美国举办婚礼吗?他们打算让我们做伴郎,所以,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就决定把他们婚礼前后一周的时间空出来,那段时间的工作有一部分就不得不向前推到现在做了。”

 

“你们呢?”贾凡问,“黄子和高杨结婚了,还有仝卓和代玮算是半公开状态,你们怎么想的?”

 

“暂时没有打算。我们的工作太忙,恋爱问题是解决了,婚姻问题没时间也没办法解决。”方书剑没心没肺地笑着,“家人朋友都知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你们这是向云龙哥和嘎子哥看齐?”看到方书剑点头,贾凡无可奈何,“反正你们开心就好。”

 

“我们当然开心啊!”方书剑看着贾凡,弯起的嘴角下降了些许,“可是你开心吗?”

 

贾凡淡淡地笑了笑:“我啊,还好。”

 

“贾凡,你和李向哲就那么算了吗?”方书剑轻声问,“我都不知道你们当时怎么了,明明发展得那么顺利,突然间你就出国了。”

 

“我当时不是在波兰读博士吗?也不能一直在国内。”

 

“可是,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方方,我和他没有分手。”贾凡垂下眼睑,“准确地说,我们根本就不算在一起过。”

 

 

 

在出国去波兰完成学业时,贾凡曾问过自己:我和李向哲到底算不算谈过?

 

这个问题,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们牵过手,也接过吻,可是他们却从没说过“爱”这个字,从始至终连这最直白的言语表白都没有。

 

约会,似乎也没有。

 

再大胆一点儿的事,就更没有了。

 

那他对李向哲动过心吗?答案是肯定的,否则便不会有那次醉酒后的亲吻了。

 

其实很多人不知道,《声入人心》录制期间,同住一间屋子的贾凡和李向哲有很多共同点,除了同样的192cm身高外,他们都是喜欢为别人操心的人,只是区别在于,贾凡是对谁都操心,李向哲则是仅仅对自己在意的人操心,两个人相当对得起自己的外号:凡妈和李zong(作者言:这是LOFTER敏感词的锅)。

 

所谓的梅溪湖“同居”生活开始没多久,他们两个像约好了似的都致力于改变对方的不良习惯,贾凡经常拉着睡眼朦胧的李向哲下楼吃早饭,作为回报,李向哲执着地杜绝了贾凡的凉咖啡,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泡的各种茶。起初他们的节目录制不紧张,贾凡和李向哲经常一同起床去吃早饭,李向哲总是从贾凡的手中抽走用来装冷饮的杯子,然后将装有热饮的杯子放在贾凡手中,看着他喝下去。后期节目组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一直坚持吃早饭的贾凡还能做到十点前起床,李向哲就做不到了。但是每次贾凡轻手轻脚地下床,都能听见从对床被子里传出来的闷闷的低音“贾凡你别喝凉的”。

 

贾凡去方书剑和蔡尧的房间时,将这件事讲给二人听,末了,不忘吐槽道:“我看干脆不要叫哲哥了,改叫哲妈得了。”

 

方书剑听后大笑:“贾凡你小心晚上回去会被揍。”

 

“你对我们大家都这样,可是他好像只对你一个人这样。”蔡尧慢悠悠地说,“你俩的相处让我想起来了我妈和我爸。”

 

方书剑思考片刻,朝着蔡尧方向探身问:“贾凡是你妈,哲哥是你爸?”

 

“你说什么呢?”蔡尧不悦,伸手想抓住坏笑的室友,却被躲开了,大喊道,“方书剑你找死!”

 

蔡尧无心的话却让贾凡陷入沉思,他默默观察了两天,发现真如蔡尧所说,李向哲只对他一个人特别关心。这种关心,悄无声息,李向哲给的自然,他接的也自然,仿佛他们这样生活了好多年。

 

贾凡问自己:他是不是对我太好了点儿?

 

过了几天,他陪蔡尧去医院看病,临出门时,李向哲叫了他的名字。

 

“还有什么事,哲哥?”他转身问。

 

李向哲走向他,抬起手,将手中的口罩给他戴上:“小心传染,而且外边空气不好,戴上吧。”

 

贾凡抬眼,正好撞上了李向哲的视线,一时间,近距离四目相对的两人被神秘的力量定在原地,不能动,也忘记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向哲眨眨眼,后退了一步,挠挠头道:“你好像该出发了。”

 

“啊?哦,对啊。”贾凡闻言慌忙低头扫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是该走了。”说完,手忙脚乱地打开房门,逃也似的出去了。

 

“所以,你们是从那一刻爱上的?”后来,听他讲完那天情景的方书剑这样问过他,

 

当时的他摇摇头:“不,应该比这早些。”

 

“你们是一见钟情?”

 

他再次摇摇头:“哲哥是不是一见钟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我来说是日久生情。”

 

彼时的贾凡二十七岁,虽然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二十多年一直生活在无风无浪的校园里,没有太多社会经验,可是对恋爱并不陌生,毕竟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浪漫关系,从国内到国外,他看过,也经历过,在他心中,童话般的一见钟情已经不现实了,他更相信日久生情。

 

李向哲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字:帅,此后这一印象没有变过。可令他沦陷的不是帅气的外表,而是李向哲带给他的安全感。这个明明比他年纪小,却被他称呼为“哲哥”的人,真的就像一位大哥,让他心安,想要依靠,可以放心大胆地拿出来任性撒娇不讲道理的一面。他在其他人面前是靠谱的茱莉亚全A,是给弟弟们指点的一把好手,只有在李向哲面前,他是贾凡,就只是真性情的贾凡。

 

他想要亲近这个人,就像植物在生长时追着阳光,就像动物在冬天凑近热源,这种亲近始于本能。

 

那次的醉酒是个意外,贾凡没想喝多,可人一上了酒桌,总会控制不住自己。他醉得找不到东南西北,被李向哲带回到屋子里后,只想赶紧睡觉,便胡乱冲了个澡,从浴室中出来后,摇摇晃晃地朝着床栽去,却在离床只有一步时被李向哲拉住了。

 

“你怎么没吹干头发?”

 

“嗯?”贾凡半睁着眼,“哲哥,你说啥?”

 

“你忘了吹头发。”

 

“哎呀,不吹了,头晕,困死了。”他甩了甩手臂,没能甩掉抓住他的手。

 

李向哲非常坚持:“不行,你这样容易生病。”

 

“我不管,我不吹了。”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贾凡嘿嘿一笑,冲着李向哲犯傻,“要不你给我吹?”

 

“可以。”李向哲毫不犹豫地回答,他让贾凡坐在床沿,将吹风机插在床头附近的电源上,站在贾凡身边认认真真地吹起头发来。

 

插在发间的手指力道轻柔,贾凡模糊地回忆,除了理发店,上一次有人这样帮他吹头发还是在他小时候,每次洗澡或者洗头,妈妈就是这样让他坐下来,一边吹风,一边用手指轻轻理顺他的头发。长大后,他自己学会了如何使用吹风机,再大一点,远赴美国求学,他学会了更多东西,在越来越多的事情上独立,甚至主动帮助别人。

 

他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人总是要长大的,独立是长大的注脚,每个人都要接受,更要适应。

 

然而,接受了,适应了,就代表喜欢吗?

 

不是的,在独立这件事上,做得再漂亮,终究会有想念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因为独立这个有万千表现的多面体的其中一面就是孤独。

 

他想到了在美国求学时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兼有,他忽然想哭,很快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哭了?”头发吹干,关闭了吹风机后李向哲才发现贾凡在无声哭泣,他蹲在贾凡的面前,抬头仰视贾凡,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哲哥,要是有人能一直给我吹头发就好了。”

 

李向哲抬手摸了摸贾凡的头发,语气温柔得如同在哄孩子:“那我以后给你吹一辈子,好不好?”

 

贾凡定定地看着李向哲,破涕而笑,借着醉意,伸手揽住李向哲的脖子,俯身吻了上去。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第二天醒来,李向哲不在,但是给他留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去运动了,一会儿回来和你去吃早餐,PS:不许喝凉的!

 

贾凡盯着纸条傻笑了足足半分钟,头脑晕乎乎的,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给方书剑发了一条微信:「我昨天亲了哲哥」

 

信息发送完,不见方书剑回复,他想可能是方书剑还没有起床,谁知他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见了急切的敲门声。他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站的是仿若受了惊吓的方书剑。

 

方书剑反手关上房门,将手机举起来给他看:“贾凡,你这条信息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贾凡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我昨天亲了哲哥。”

 

方书剑倒吸一口冷气,探头向屋里瞧了瞧,又收回视线将还未洗漱穿着睡衣的贾凡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问:“你们昨晚睡了吗?”

 

“方书剑你想什么呢?”贾凡试图用大喊掩饰自己的羞涩,又压低声音,“这地方左右住的都是朋友,隔音不好,能睡吗?”

 

“我的天,贾凡,想歪的是你好吗?”方书剑笑得弯腰捂着肚子,“我说的是昨天晚上亲了之后,你们还能睡得着吗?”

 

贾凡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立刻消失,他将不停大笑的方书剑推出去:“不陪你闹了,一会儿哲哥回来,我们要出去吃早饭。”

 

自这天起,他们在梅溪湖的生活中,和从前相比,拥抱和牵手更多了,还增加了亲吻,当然,亲吻总是避开所有人的。节目录制完毕不久,贾凡去了李向哲在杭州的家,两个人宅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没有出门,每天除了坐在一起一边随性唱歌一边撸猫,就是坐在一起一边随意聊天一边撸猫,饭菜一人负责一顿,每天李向哲还会做两道甜点,都是不重样的,晚上躺在一张床上互道晚安,清晨一起睁眼互道早安。三天后因为工作安排,他们不得不暂时分开。贾凡辗转各地参加巡演和各种相关活动,李向哲却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无法参加巡演。直到五月一号,两个人一起出席CICF米饭节,才见了面。在无数手机镜头下,他们肆无忌惮地做尽了所有能在公开场合做的浪漫事。一句“我想你”和一句“我也是”,都道是游戏环节里的玩笑,实际上是他们的心声。

 

李向哲参加五月二十号的杭州巡演对贾凡而言是个意外惊喜,他们依旧没能在舞台上合作演唱,但是演出结束,大幕拉下后,站在身边的李向哲牵起了他的手,在震天的掌声中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今天是520,嗯,520”。

 

“你还没有给我生日礼物呢?”他说。

 

“你想要什么礼物?”

 

“没想好,要不就先欠着吧,反正以后你还是会陪我过生日的。”

 

巡演圆满完成,转眼间,圣诞节也过了,贾凡在工作间歇,飞去了杭州,和李向哲一起撸猫跨年。他在李向哲家待了两天,离开时李向哲本想送他去机场,可出门前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说立刻去公司。于是,他只能一个人打车走,路上有一个陌生号码打到了他的手机上,他习惯性地按下了接通键。

 

“你好,是贾凡先生吗?”

 

“是,请问是哪位?”

 

“您可能不是认识我,我是李向哲的经纪人,不知您现在有时间吗?方便见面谈一谈李向哲的事情吗?”

 

“呃,我现在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好像不太方——”

 

“那我在机场和您见一面可以吗?”电话中经纪人打断贾凡,强硬地说,“这件事对李向哲很重要,请您先不要联系他。”

 

“……好吧。”

 

贾凡到达机场没多久,与他通话的经纪人便找到了他,这个人他曾在李向哲的手机存储的图片中见过,当时李向哲介绍说是自己的经纪人,因此,贾凡放心跟着此人上了一辆停在机场出口的车。

 

“您先看看这个。”

 

经纪人将手机递给贾凡,贾凡接过来,手机屏幕显示的是李向哲的一条微博的截图,一共三张图片,一张是李向哲自拍,一张是家里所有猫的合影,最后一张是李向哲搂着他,上面配文字「新的一年,我们还在一起~」。

 

“我就不绕弯子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一般这种事只要不外传,不影响艺人价值,我们都不会干涉。”经纪人冷漠地开口,“李向哲最近有一部新戏在宣传,双男主的,他是主角之一,现在这类剧宣传模式比较固定,最高效吸粉的方式就是以双男主的擦边关系作为噱头宣传,但是他明确表示不愿意,而且在刚刚公司指出他该与你保持距离时,发了这条微博。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及时将它删除了,并设置了他发布微博的权限。”说完,故意停顿,见贾凡没有反应,只好继续说,“他是个十八线小艺人,好不容易靠《声入人心》吸了一波粉丝,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公司很看好他,给了他最好的资源,希望他能够红,这部剧就是一次机会。但是,他不配合,我们也无能为力。如果一个艺人不能创造价值,那么公司很有可能会放弃他。贾凡先生,李向哲和你不一样,你只要坚持唱歌这条路就好,他靠唱歌是养活不了自己的。所以,请您务必好好考虑一下。”

 

贾凡沉默如金,在飞机上想了很多事情,下飞机后给助理打了一通电话,请助理重新安排日程,推掉一部分工作,说自己准备出国读书。

 

他退缩了,在感情上退缩是一件很无能的事情,然而他找不到不退缩的理由,因为那位经纪人说的并没有错。

 

在李向哲面前随性了那么久,离开时,他还是收敛了性子,做回了那个爱操心的贾凡。

 

抽身而出的他依旧是陷入沉沦之前的他,他那么喜欢和享受与李向哲在一起时自己的样子,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却过于美好,像梦境一样虚幻不真实,让人抓不住。

 

出国前,贾凡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方书剑的,接电话的却是蔡程昱,蔡程昱说方书剑在浴室,问他是把电话交给方书剑还是稍后再打过来。

 

“不用麻烦了,”他站在登机口前排队的人群中,“你转告他,就说我去波兰了。”

 

“哪天回来?”

 

“我想,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国了吧。”

 

贾凡反复犹豫,最后还是不舍得梅溪湖的兄弟们,在飞机升空前发了一条信息到置顶的三十六人微信群中,仅说了自己要去波兰完成学业,然后就匆忙关机了。

 

不是他不想看兄弟们的回复,只是不敢看其中一人的回复。

 

在茱莉亚就读时打下的坚实专业基础和在国内时积累的演出经验,成功让贾凡成为同届博士生中的佼佼者,他受到导师的青睐,又因为性格好,收获了一群朋友,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很顺利。又是一年跨年,没有回国的贾凡和室友理查德在他们租住的屋子里办了派对,请了很多朋友。大家的心情都很好,便多喝了几杯,到了后半夜三点,基本都醉了。

 

贾凡瘫在沙发上懒得动弹,意识模糊中,他感到有人摸了他的脸,紧接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嘴唇上。他乍然睁开双眼,推开了差一点吻了他的理查德,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很抱歉,凡。”理查德拉住他急忙解释,“我以为我们——”

 

“不。”他不客气地打断,挣脱手臂,摇摇头,“不。”

 

他顶着昏胀的大脑洗了个澡,回到卧室后,一头栽倒床上。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了熟悉又好听的男低音:

 

“你怎么没吹干头发?”

 

“你忘了吹头发。”

 

“不行,你这样容易生病。”

 

他趴在床上摸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嘿嘿傻笑道:“要不你给我吹?”

 

没有回答,幻听怎会有回答呢?那个人毕竟不在身边啊。

 

笑声渐渐地转为哽咽声,贾凡却浑然不觉,他只是在想:真的好怀念有人帮着吹头发的日子。

 

第二天,为表歉意,理查德做了早饭。

 

贾凡接受了室友的道歉,顺便夸赞了室友的厨艺,除了一样东西,他基本上全部解决了自己那一份。

 

“你不喜欢咖啡?”理查德指着他面前的杯子问。

 

他对着杯子扯动嘴角:“我喜欢喝热的。”

 

 

 

“你想他吗?”方书剑将一张纸巾递过去。

 

贾凡接过纸巾,擦去了不知何时挂在眼角的泪:“谁?”

 

“李向哲。”

 

“想,可能没有那么想,也可能比我以为的更想。”

 

 

 

03

 

让马佳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机场遇到了蔡程昱,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乘坐同一航班。

 

若问马佳,当年梅溪湖三十六子中,在比他年轻的一群少年里,他最欣赏的是谁,他的回答一定是蔡程昱。

 

《旷世之爱》的合作,蔡程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天赋高、肯吃苦、虚心努力,锲而不舍……他在蔡程昱身上看到了太多成长中的成功者所具备的优秀品质,那时候他就敢打赌,假以时日,蔡程昱一定会在歌剧圈中占据一席。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还是小看了蔡程昱,金色男高音的成就远超他的想象。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傻乎乎”这个词形容蔡程昱了,但马佳记得,那些年他经常在微博上看到有人说“傻乎乎的蔡蔡”,当时还有网友专门剪辑了梅溪湖三十六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视频合集,其中大部分是蔡程昱贡献的。

 

哦,不能否认,剩下的大部分贡献者是他。

 

蔡程昱傻吗?马佳绝不认同,他觉得蔡程昱不仅不傻,而且还是个相当通透的人。

 

但是最初蔡程昱让马佳震惊的并不是他的通透,而是彼时超脱了年纪的稳重和刚毅。

 

第六期公演前,有人在网上恶意抹黑蔡程昱,这件多年都无人提起的事情,当时所有兄弟不仅全部知情,而且都做好了在网上帮助澄清的准备,可是蔡程昱却断然谢绝了,并在微信群中发了消息:

 

「谢谢各位哥哥和弟弟的好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应该也能够自己解决」

 

马佳是个热心肠,即便看到了蔡程昱的信息,也放心不下,便敲响了蔡程昱和星元所住的屋子房门。进去后看到除了蔡程昱和星元,方书剑也在。

 

蔡程昱抬头看他,表情波澜不惊,沉稳得完全不似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刚劝走大龙哥他们,佳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别跟我客气了。”马佳在蔡程昱对面坐下,“想好怎么办了吗?”

 

“嗯。”蔡程昱的声音平静,“我的做法就是不回应。”

 

马佳思索了一会儿,点头道:“可以,假的就是假的,过两天就不攻自破了。”

 

“对。”

 

“那成,你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就是公演了。”说完,马佳指着方书剑,“你也是,快点儿回去睡觉。”

 

“好。”蔡程昱回答,又说,“佳哥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马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床头拿起手机,给星元发了信息:

 

「蔡蔡睡了吗」

 

「没有,他在酒店外边」

 

马佳翻身坐起来:「酒店外边?」

 

「对,方书剑和他在一起」

 

马佳坐不住了,穿上大衣飞奔下楼,在酒店大堂他先看到了星元,又隔着玻璃门,看到了坐在台阶上背对自己的蔡程昱和方书剑。

 

“佳哥。”星元向他走过来,“你怎么下楼了?”

 

马佳指着门外两个背影:“这俩孩子干嘛呢这是?大晚上不睡觉在外边吹冷风!”转头对着星元,“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不放心吗?”

 

微信提示音响起,马佳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见新消息是蔡程昱发来的:

 

「佳哥,星元哥,你们回去吧,放心,我和方儿坐一会也回去」

 

马佳把手机递给星元看:“得,还挺有主意的,咱们走吧。”

 

第二天,马佳从星元处得知,蔡程昱凌晨四点才回到房间睡了一会儿。他想,好在是睡觉了。

 

“年纪轻轻面对捏造的黑料能够那么镇定,也那么清醒,真让我挺惊讶的。”如今坐在登机口前的休息区,两人回顾了当年的点滴后,马佳由衷感慨,“我当时觉得,你是个能扛住事的人。”

 

蔡程昱摆摆手:“那时我心里也没底,慌得很。”

 

“我一直没问,那天晚上你们两个在外边聊了什么?”

 

“这个啊,其实没什么。”蔡程昱微笑着摇摇头,“我们把网上那些信息都看了一遍,然后讨论了第二天公演的细节,最后就是闲聊了,什么内容都有。他还告诉我实际上他在艺考时就见过作为志愿者的我,我那时候瘦,他觉得我还挺帅的,而我告诉他,我第一次见他是在2017年上海大剧院演出《汤显祖》时,他在前面表演,我在后面的合唱队里,我觉得他的表演有点用力过猛。”

 

“那天你劝走那么多人,为什么单独留下他?”

 

“当时黑我的信息有一条与方儿有关,他急着为我澄清,但是被我拦下了。一旦他开口,不仅越描越黑,而且他很有可能也会受到攻击。”蔡程昱说,“佳哥你不知道,他啊,贼聪明一个人,但有时候性子比我还急,我怕他回去之后,自己忍不住在微博上发布评论,这样对他不好,所以我就没劝他回去,他说陪我下楼的时候,我也没有反对。”

 

“然后两个小傻瓜在外面一直坐到凌晨四点,其中一个受寒感冒了是吗?”每每想起,马佳总是觉得无语,“天那么冷,你给他披外套了吗?”

 

“没有。”蔡程昱汗颜:“这确实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不过,你们还是修成正果了。”马佳对蔡程昱说,又似在喟叹,“修成正果太不容易了。”

 

 

 

蔡程昱在马佳座位后面的第四排落座,直到飞机升空,马佳的那句“修成正果太不容易了”仍在他脑海中不停回响。

 

他知道马佳在感叹什么,马佳与星元,原本是兄弟们最看好最期待的一对,却以不明原因的分手草草收场。

 

是马佳不够爱星元吗?还是星元不够爱马佳?

 

都不是。

 

蔡程昱想起来就在得知马佳与星元分手后不久,他因工作原因飞到北京,当天晚上到阿云嘎家里吃饭时二人的对话。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马佳和星元会分手。阿云嘎告诉他分手的理由不一定是不爱,有很多时候反而是因为太爱了,爱到了失去自我,爱怕了。

 

物极必反,爱情也逃不过这个魔咒。

 

时至今日,他依然不懂阿云嘎这句话的含义。他想,或许是他和方书剑这一路走得太顺,不识波折的滋味。

 

虽然直到节目播放完毕的两个月后,马佳和星元才在三十六人微信群中公布关系,可事实上,早在节目录制过程中,蔡程昱就已经知道了。

 

试唱录完,星元向他第一次提到马佳,评价是这个人唱歌真稳,《旷世之爱》公演后,星元向他提起马佳,夸的是马佳这个人如何好,而不止马佳的歌声,等到了为《La Vita》排练,星元开始将“佳哥”挂在嘴边,不夸张地说,十句话里至少八句里都有佳哥。蔡程昱就是这样看着马佳在星元心中占据的位置一点点扩大,起初他一直以为这仅仅是星元对马佳的单方面敬佩和欣赏,直到第十期录制完毕,他因和龚子棋出去吃饭而回来得晚了些,在房间门口发现房门半掩,刚想推门进去时听见了从里面传来的话,他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两情相悦。

 

他听到星元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佳哥,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他蓦然想起仝卓今天说的马佳唱《冰凉的小手》时,星元一直在哭这件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蔡程昱悄悄关上房门,离开了门口,给龚子棋发条信息:

 

「我去你屋里打会儿游戏」

 

结果这游戏一直打到二人困得睁不开眼,蔡程昱没说回自己屋睡觉,龚子棋也没有催他回去。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马佳是如何回应星元的表白的,可他猜测马佳应该是没有拒绝,否则他不可能在龚子棋和马佳的屋里一觉睡到天亮。

 

他真心实意为二人感到高兴,也祝福他们能够一路走下去,马佳是个责任心强的人,星元看似柔弱实则坚韧,他相信这两人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感情,特别是爱情,是完全无法预测,也没有什么定论可言的。每个人或早或晚都能遇到那个特殊的存在,只不过有的人看见了,有的人忽视了,有的人抓住了,有的人错过了,有的人没有放手相伴一生,有的人不幸放手抱憾余生。

 

他和方书剑,无疑是幸运儿,他们在最好的年纪相爱,用陪伴的时光,相互成就了更好的自己。

 

郑云龙和阿云嘎说,这是爱情最美的模样。

 

蔡程昱又想到了贾凡和李向哲,想到了贾凡当年毫无预兆的出国,想到了昨天龚子棋来电讲给他的关于李向哲的事情,他佩服二人的理智和勇气,也希望他们最后的结局配得上他们的付出和深情。

 

人生无常,何不为难得的温暖多些耐心呢?

 

 

 

04

 

“去哪儿?”

 

“意大利。”

 

“旅行吗?”

 

“不,我是要去追回我的爱人。”李向哲英俊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顺便再告诉他,家里的猫很想他。”

 

“哇哦,真浪漫!”同样等待转机的陌生的国际友人拍手称赞,“想必他一定很可爱。”

 

“是的,他很可爱。”

 

 

 

在遇见贾凡之前,李向哲无法将“可爱”这个词与二十七岁身高192cm海外留学多年的山东汉子联系在一起,可当他见到贾凡,他不仅能将它们联系起来,而且毫无违和感。

 

在他心中,贾凡是个很神奇的人,有多么神奇呢?智商和素养自不必说,茱莉亚全A硕士毕业足够给予证明;胸襟与修养令人叹服,从节目录制开始一直到结束,非排练和演出的时间,他总能看见贾凡在给其他的弟弟悉心辅导;情商与性格更是值得称赞,所有的负面情绪自己收起来默默处理,永远能照顾到别人的感受,让人感到舒服。

 

他看贾凡,从头到脚,真真是挑不出一丁点儿缺点。

 

完美,从家世到个人,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完美二字。

 

李向哲与贾凡不同,他早早就出道闯荡,以一个十八线小艺人的身份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见惯了尔虞我诈和虚情假意。老实说,在《声入人心》正式录制前,他以为这又是一档按照剧本来演的选秀类节目,来参与的多半也是会耍心眼争抢镜头的人。直到录制开始,他才慢慢体会到梅溪湖真的是乌托邦,成员也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追光者。

 

至于和他同屋的贾凡,也真当得起“大天使”这个称号。

 

贾凡善良,但绝不是傻白甜,相反,他很清醒。他知道节目组的剧本,知道魔鬼剪辑的用意,也知道自己选歌受限的原因,他却毫不在意,安安静静接受节目安排,老老实实地排练,一心一意地传授经验,甚至不辞辛劳地深夜辅导。

 

贾凡给人的感觉是带着温度的,而且是舒适温度。

 

这样一个人,让李向哲想起了幼年时听过的一个童话——《快乐王子》。

 

贾凡当然不是故事里的快乐王子,二十七岁并在国外待了四年的人不会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可李向哲总是想要给他更多的保护。

 

杜绝凉咖啡、一起喝热茶、坚持吃早餐、尝试着带贾凡运动、尝试着吃一点甜食,不知不觉中,他一步步走进了贾凡的生活,悄然无息地关心,小心翼翼地提供支撑。

 

他后来回想,他对贾凡的感情大概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萌生的。

 

那次吹干头发后的亲吻是贾凡借着醉酒主动,贾凡的吻就像他这个人,不急不躁,而李向哲仅仅大脑当机一秒,很快就热情地回应。

 

暧昧升温的气氛、绵长缱绻的吻,本该成为更浪漫的事发生的序幕,可惜贾凡睡过去了。

 

倒在床上的两个人依然是拥抱的姿势,李向哲压在贾凡身上,将下巴垫在贾凡的脖颈处,听着贾凡睡眠中的呼吸声,长长叹息,又轻轻笑起来。

 

节目结束后的日子,他们过得像一对分居两地的情侣,不同的工作安排,使得他们很难再见面。即便如此,李向哲的经纪人仍是看出来端倪。经纪人警告他减少见面,避免同框,他却听而不闻,当贾凡问他是否可以去他家跨年时,他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谁知公司赶在他送贾凡离开时将他叫过去,再次发出警告。

 

“卖腐也要有个界限!你是个艺人,应该创造价值!没有价值的卖腐没有必要!”

 

他漠然置之,拿起手机编辑发送了一条微博,「新的一年,我们还在一起~」,并配了三张图片,其中一张是他和贾凡。

 

如他所料,这条微博很快被删除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真实出现过。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贾凡竟然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国了。

 

贾凡关机,他只能打给与贾凡交好的方书剑。

 

“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出国,我还以为至少你知道。”方书剑慌张又急切,“贾凡给我打过来的电话是蔡程昱接的,他说听上去贾凡好像心情不好,你们吵架了吗?”

 

他说没有,贾凡那样一个人,亲近呵护还来不及,谁能与之吵架?谁又忍心与之吵架?

 

挂断电话后,他想也没想就订了时间最近的飞往波兰的机票。

 

两天后,飞机在华沙的肖邦机场落地,适逢天降小雨。李向哲却没有急着打车去音乐学院找贾凡,而是在机场内静静地坐了一夜,也看了一夜的雨。他将与贾凡相识以来所有画面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第二天乘坐最早的航班回国。

 

很久以后,当他在酒桌上对龚子棋提到这一段时,龚子棋问:“既然已经到了波兰,为什么没去见他?”

 

“因为这件事不是见一面就能解决的。”

 

“我不太明白。”

 

“那天我在机场看到一个亚洲男孩,大约二十出头,拖着两只很大的行李箱在雨中打车,夹在一群说各种我听不懂的语言的外国人之间,很显眼但是也很从容。兄弟,你猜他让我想到了谁?”不等龚子棋回答,他径直继续说,“我在想啊,当年一个人去美国求学的他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和他在一起,我总是不自觉想保护他,总是在害怕他会受到伤害,总是觉得他太单纯以至于不理解复杂的社会规则,可是我忘记了,论眼界和阅历,他从来都不比我少,他也绝不可能任性或者冲动地做出出国这个决定。所以这根本不是见面就能解决的事,因为他是贾凡。”

 

他是贾凡,撕掉“凡妈”、“大天使”和“画风清奇小可爱”的标签,他是独立又睿智的贾凡。

 

迫不及待追回莫名跑掉的心上人,这是霸道总裁的套路,cos过霸道总裁的李向哲生平第一次做出这样的行为,只不过,他们所在的时空并非一部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偶像剧,它只有一个名字,叫生活。而他,也不是霸道总裁,他只是一个在娱乐圈中没有多少话语权的十八线小艺人。

 

那一天他站在机场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不言不语。那拍打在玻璃上的雨滴下垂形成水柱,模糊了玻璃上映出的帅气的脸,他的双眼看不清楚自己的模样,可是他的心却第一次认得清楚自己是谁。

 

贾凡和他,不同于郑云龙和阿云嘎,没有十年不弃的陪伴与默契,不同于黄子弘凡和高杨,少了年少轻狂的魄力和勇气,不同于仝卓和代玮,不肯甘于悄悄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也不同于蔡程昱和方书剑,没那么幸运地拥有所有人的支持与祝福。

 

他们只是没来得及也没有足够能力谈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恋爱的普通人。

 

但是,好在李向哲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他重新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与公司的合约期满后顺利解约并签署了更适合他发展的平台,前后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成为了手中不缺资源的影视歌三栖艺人。

 

梅溪湖三十六子的微信群每日都很热闹,他和贾凡也时常在群里冒泡,可私下联系却寥寥无几,一是工作忙,二是有意躲避。

 

感情中刻意的避开,等于难以割舍和于心有愧。

 

若问他,在过去一个人奋斗的时间里有没有想过明明年纪比他大却一口一个“哲哥”的人?

 

他会笑笑说,有一点儿。

 

若再问他,真的就只有一点儿?

 

他会神情落寞地回答,比一点儿要多。

 

那么,到底多了多少呢?

 

签约新公司后,他换了一个助理。小助理是个刚刚毕业一年的姑娘,经验不多,但机灵心细。某次去长沙参加活动,他坐在车里瞥见路边的甜品店时,说了一句“这家店的蛋糕很好吃”,小助理便记下了,晚上活动结束,回到家后,将一盒甜点放在他面前,临走时还不忘提醒他少吃点,不然会胖。

 

他拎着彩色纸盒哑然失笑,他要如何解释,他并不喜欢甜食,也没想买来解馋,他只是在看到那家店铺牌子时想起来当年陪贾凡去买甜点,回到酒店后贾凡剜了一勺慕斯喂他的画面。 

 

“喵呜~”

 

他闻声低头看见绕着甜品礼盒转圈的猫,忽然记起贾凡第一次来他家时是带着甜品来的,那时这只猫也是这样好奇地围着甜品转。

 

“你也想他了,是吗?”

 

“喵呜~”

 

“唉,天使飞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飞回来。”他蹲下来摸了摸猫,“要不,我去找找他?”

 

在微信群中看到贾凡发的邀请兄弟们参加在意大利举办的个人音乐会的信息后,李向哲思考很久点击了贾凡的头像,在编辑框中写了又改,改了再改,改了很多遍后,发送了一句话:

 

「长沙的那家甜品店出新品了,你想吃吗?我带过去给你」

 

许久过后,贾凡回复了一个字:「好」

 

他盯着手机屏幕,久久之后,露出笑容。

 

在萧山国际机场候机时,李向哲接到了龚子棋的电话。在通话中,龚子棋告诉了他自己昨天刚听说的一件陈年旧事:某艺人的经纪人曾为方便艺人营业,瞒着该艺人与其同性暧昧对象私下接触并成功将人劝退去出国深造。

 

“他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不过,我猜你我都应该知道。”龚子棋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向哲心想过去了这么多年,龚子棋的语气听着仍有种黑道大哥发狠的感觉,回答的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想法。”

 

“你……”

 

“如果当年在我飞去波兰前得知这件事,我可能会做点什么,但是现在不会了,毕竟,那时对我和他来说都不是正确的时间。”

 

年少时说爱,都说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可经历了成长的洗礼,才会明白,大多数所谓的正确意味不计其数的付出和等待。

 

爱一个人,远比翻山渡海困难许多,因为爱始于一瞬的心动,却不会止于心动。

 

 

 

机场广播播报了转机的登机消息,李向哲从座位上站起身与身边和他闲聊的国际友人告别。

 

“愿你成功追回他,祝福你们!”

 

“谢谢。”

 

 

 

05

 

在音乐会开幕的前一晚,贾凡从蔡程昱处听到了一个故事,这故事原本是龚子棋讲给蔡程昱听的,故事里有一片华沙湿冷的雨幕和一个如霸道总裁冲动而来却似无能凡者默然离开的男人。

 

贾凡听完后怔愣良久,一言未发。

 

其实,李向哲会追到波兰这件事,贾凡曾经想到过,所以当年没有听到李向哲有任何反应时,他失落地将这视为他们似乎还未正式开始的关系的句号,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远没有终结。

 

在波兰求学临近尾声时,室友理查德问他是否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他说没有,理查德又问他是否有爱的人,他沉默过后回答有,接着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回忆。

 

“我不认为你们之间有障碍,他几乎拥有最适合你的另一半的所有特质,如果他真的在波兰找到你并质问你,那么他便不是和你相配的人,因为你需要的不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保护,而是理解。”理查德最后总结说,“你们只差一个机会了。”

 

理解,是啊,就是理解。他们的故事并不是那些年令其他人“上头”的骑士与天使的浪漫童话,他们相互给予的好都是因为从一开始便比别人先看懂了对方。

 

一句“懂我”,想做到,哪有那么容易?

 

贾凡盯着手机屏幕上李向哲之前发给他的微信「长沙的那家甜品店出新品了,你想吃吗?我带过去给你」,入睡前在自己已回复了的「好」后面又发送了一句:

 

「如果不好吃,你要陪我再去买双份甜点」

 

 

 

音乐会结束后,马佳在后台看到了李向哲,后者怀中捧着一大束鲜花,手里提了一个彩盒。

 

“等贾凡呢?”

 

“对。”

 

“他应该还在那边合影。”马佳指着身后,随即感到迷惑,“你干嘛在这儿等啊?”

 

“没事,习惯了。”李向哲笑起来,“那一年巡演,我也是这样等他的。”

 

马佳点点头:“行,那你慢慢等,我先走了。”

 

待马佳从洗手间回来,正好赶上贾凡走向李向哲。他识趣地没有走近,只在远处遥遥望了一眼。他看见贾凡从李向哲的怀里接过花束,又放在一边,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彩盒,从里面拿出一支叉子,铲下一块蛋糕放在嘴里,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又铲了一块喂给李向哲。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在回忆里并不久远的梅溪湖发生过

 

马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转身走开,将那个角落留给有需要的人。

 

不知为何,马佳想到了一句话: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多少人永失所爱,就有多少人终成眷属。

 

李向哲和贾凡独处,黄子弘凡和高杨、蔡程昱和方书剑这四人与贾凡早早告别跑出去玩了,在这次三十六子在意大利的小分队中,马佳就这样落了单,三十多岁的北京爷们儿,一个人也不会感到无聊。

 

然而,一个人总会胡思乱想。

 

马佳倒不至于胡思乱想,他只想了一个人:星元。

 

梅溪湖兄弟对马佳与星元这一对的看法出奇地一致,从得知初时不可置信到逐渐坚信他们会走到最后,再到听闻他们分手后大吃一惊。实际上,不只是这些兄弟,就连马佳自己,也是一样的感受,在那改变他们每个人的节目录制伊始,如果有人对马佳说你会在梅溪湖和另一个成员,一个从前并不认识的男人相爱,他一定会笑着骂“扯淡”。

 

说起来,星元给马佳留下的第一印象比较普通,一个姓氏生僻性格腼腆的小年轻,声音还行。有趣的是,事实啪啪地打他的脸,初印象里的四条,没有一条是正确的。星元和马佳同龄,根本不姓星,性格不仅不腼腆而且有时候很刚,至于声音,岂止还行,唱诗班一样的嗓子,《小河淌水》里一句“哥啊”直接唱进他的心里,彻底惊艳到了他。

 

当然,这些都是马佳慢慢才知道的。

 

一首《旷世之爱》,让马佳和蔡程昱成为了好朋友,马佳喜欢热闹,总是去蔡程昱的房间坐坐,一来二去,和与蔡程昱同住的星元也熟了,但是真正熟起来则是在分组之后,特别是《La Vita》的排练期间。

 

对于声乐人来说,最快也是最准确的了解另一个声乐人的方式就是听他的歌声。在认识星元之前,马佳从未听过如此干净唯美的声音,《小河淌水》里的表现是惊鸿一瞥,到了《La Vita》,他更是受到了震撼,他想象不到拥有这样声音的人会有怎样纯洁又丰富的灵魂?星元一开口,整个人像是突然被光笼罩着,莫名对他的注意力和目光有种难以名状的吸引力。

 

“怎么了,星元?”排练中,马佳注意到星元唱到其中一句时突然眉头皱了一下,于是停下来问。

 

“佳哥,我有点担心这句气息不稳。”星元将曲谱拿给马佳,指着其中一处,“就是这里,我怕到这里我接不住。”

 

“没事,你肯定行!你信我!”说着,马佳握住星元的手腕,细细的腕部被触到的一瞬瑟缩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而已,没有挣脱,“你这样,唱的时候看着我,你看着我就不紧张了是吧?你不紧张就能正常发挥了。”

 

星元眉眼弯起,笑着点头:“嗯,好。”

 

接下来再排练,星元便在唱到那句时转头看向马佳,而马佳用眼神传递鼓励,让星元心安。

 

这个问题的确解决了,可是新的问题又产生了。

 

“Hello,有人理一下我吗?”

 

又一次彩排中,马佳闻言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声源方向,入目是歪头招手的仝卓。

 

“你们这也太投入了吧?这是第几次了,只要一对视,就忘了唱歌。”仝卓抱怨道,“你们不能这样,搞得我很多余似的。”

 

见星元低下头不言语,马佳心里忽起一阵烦躁,抖了两下曲谱,在哗哗声中开口:“那个,练啊,说什么废话!”说完再看身旁,星元抿嘴在笑。

 

另一边仝卓的声音悠悠传来:“唉,我的代代啥时候接我回去啊!”

 

以效果来看,他们呈现的《La Vita》非常成功,可惜这一天他们不走运,先是因设备问题唱了两遍,落败后在个人请教环节,马佳的《冰凉的小手》又输给了周深的《孤独的牧羊人》。

 

马佳其实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若他只为自己而战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代表着团队,背负了使命,这个结果对于他这样注重团队的人来说,接受起来是非常难受的。他回到候场区,道歉的话刚说了一句就注意到星元脸上未干的泪痕,心抽痛一下,连忙靠近。

 

“怎么哭了?”他在星元跟前蹲下,抬眼扫了一遍其他伙伴,“这怎么回事啊?”

 

“说是被你感动的。”高天鹤回答,“星元哭了一整首《冰凉的小手》。”

 

他从其他人身上收回视线,稍稍仰头望着星元,抬手擦拭星元脸上潮湿的水痕,笑着打趣:“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输了,气哭的呢,我在想这我可怎么哄。”

 

星元破涕而笑:“佳哥,你当我是小孩吗?”

 

“好啦。”高天鹤提议,“咱们今天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吧,虽败犹荣,也值得庆贺。”

 

他们在剧院附近吃了一顿大餐,六个人都喝了点酒,离开饭店后,仝卓和代玮要遛弯,高天鹤与李彦锋直接回去了各自的房间,在电梯里马佳摸了一下口袋才发现忘记带房间钥匙,给龚子棋发信息却被告知龚子棋和蔡程昱等人还在外边,这时房间里没有人。

 

“去我屋里坐会儿?”星元问。

 

“好。”

 

马佳坐在沙发上,看星元用水壶烧水的背影,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你今天哭是因为心疼我。你心疼我,我都明白,今天廖老师批评我,我说不出话来时,是你帮我打圆场。你那么不爱说话的一个人,今天为我说了很多话。”

 

“佳哥。”星元在沙发对面的床上坐下,垂眸片刻,又抬眼直视过去,“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马佳低下头紧紧闭了眼,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样作答。

 

“你怂了。”星元轻声地笑,笑声颤得太快,破碎得像反射到水面上的光,“我就知道。”

 

从小就胆大的马佳怂了,只是一句表白而已,他却怂得连一眼都不敢看。

 

“佳哥你人特别好,我说不出的好,有你在我就特别踏实,在台上也好,在台下也是。”

 

他在想:不,你才是真好啊,心地好,声音好,长得好,就连哭起来也比别人好看几分。

 

“我和黄子他们不同,他们觉得表白是件很隆重的事情,我却觉得表白就是双方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喜欢华丽闪烁的东西,可是感情不一样,它是质朴的,不需要修饰的。我今天说出来,只是想让你知道,至于其他的,我不强求。”

 

沉默压着散去的话音降临,两个人相对而坐,像是一张被定格的画面,时间仿佛停滞一般,直到从水壶中传来水沸腾的声音。

 

“我去倒杯水。”

 

星元站起来,转身的一刻,垂于身侧的手腕在马佳视线中画出弧度,下一瞬,这只手腕被马佳握住。

 

马佳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挤在大脑里数也不数不清,吵得他心绪不宁。但就在星元的手腕被他圈住的刹那,世界突然安静了,他只听到一个声音:我认栽了。

 

怂归怂,马佳终究是马佳,性情中人,字典里从不会有“落荒而逃”四个字。歌声如人,坦荡不扭捏,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再多的顾虑都败于一秒的悸动。

 

“星星,”马佳决然抬头,语气似在宣誓,“我们在一起吧。”

 

马佳看到星元呆愣的表情渐渐被笑容取代,随即又听到了温柔声音,在轻轻唤他“佳哥”。

 

他喜欢听星元叫他“佳哥”,柔柔的一声,说能够化了他的心也不为过。

 

那天晚上马佳没有离开星元的房间,因为他收到了龚子棋的信息,说蔡程昱去了他们的房间打游戏,兴致异常高,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走,于是,他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

 

可是,他们却什么也没有做。

 

起初是两人忙着讨论,关于要不要公开,关于何时及怎么向家人坦白,关于今后的计划等等,待将想到的问题讨论得差不多,天际已经出现曦光,就算真想做点儿什么也来不及了。

 

临走时,两人站在门口,星元拉开房门,马佳却反手将门按了回去,扣住星元的后颈,将人拉近,吻了上去。

 

后来谈起这一晚,特别是这一吻时,星元对他吐槽,当时有种老一辈革命人在奔赴战场的前夜谈婚论嫁的感觉。

 

马佳和星元确实从没想过向其他兄弟隐瞒,可也没想过直到第二年马佳和王凯、余笛去意大利参加活动时因一张不小心发错了的照片才被王凯发现。他们按照约定很快在微信群中公布,两个相隔千里的人因时差的存在分别在太阳和月亮下一边窥屏一边为大家各种表示惊掉下巴的回复笑得前仰后合。

 

马佳将与家人坦白一事记在心里,可惜回国后忙着演出,始终没有机会当面和父母说,一直拖到几个月后巡演结束,才有时间回家休息。

 

“妈,有件事我得和您说一声,我有对象了。”

 

说这句话时,马佳正和妈妈在家里的厨房一起准备午饭,妈妈闻言放下菜刀,凑过来惊喜地问是谁。

 

“其实您也认识,这个人很好,您要是不同意,我也能理解。”马佳心里不安,“不过,咱们说好了,您现在可以不同意,我们反正是不会分手的。”

 

“呦,竟然还是我认识的人?”妈妈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先说说这人是谁。”

 

“是星元。”果不其然,妈妈脸上的笑僵住了,半天没有说话,马佳见状小心睨着妈妈的表情,忐忑地开口,“他真的特别特别好,您信我,他——”

 

妈妈打断他的话:“你们是认真的?”

 

“是。”

 

“那过两天带人来家里做客吧。”妈妈转身重新拿起刀切菜。

 

“啊?您说什么?”马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步跨到妈妈身边,“我没听错吧?您这是同意了?”

 

“先别太高兴,你把人带回来让我看看再说。”

 

马佳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回答基本上与同意无异,他跳起来抱住妈妈亲了一口:“妈,我爱你!”

 

妈妈笑着拍开他的手:“多说几遍给妈听听,以后你说给别人听,妈想听可能也听不到了。”

 

马佳激动不已,想马上打电话给星元,在他走出厨房之时,他听见了妈妈的自言自语从身后传来:“这孩子,还怕我古板不同意,我要是真古板,就靠当年那点儿家底,我怎么可能只因为他喜欢就送他去学声乐呢?”

 

他靠在墙壁上,双眼不禁湿润,呼出一口气后,拨打了星元的号码。

 

“喂,佳哥。”

 

“星星,准备好见我爸妈了吗?”

 

马佳带着星元在周末中午回家,正如马佳所料,家里人都很喜欢星元,就连果冻也像个小叛徒一样趴在星元的周围对他不理睬。

 

他觉得,没有人会不喜欢星元。

 

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想象中顺利许多,那段时间马佳甚至会梦到他和星元在双方亲属和梅溪湖兄弟们的见证下结婚。随团去西南演出前他和王凯吃饭时提到了这个梦,王凯当时大笑,说他没有出息。

 

到达西南地区的第一天,由于高海拔导致气压较低,氧气稀薄,马佳发生了缺氧。头晕头痛,耳鸣眼花,心跳快速无力,呼吸急促,他险些呕吐。为了不让星元担心,他以信号不好为借口,拒绝了视频通话,改为用微信文字报平安。

 

星元并未追问,马佳便以为星元相信了,不曾想星元不仅不信,而且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他的实际身体状况,瞒着所有人买了机票,更不曾想星元转乘汽车的车站遭遇了暴力犯罪分子的袭击。

 

暴力事件的相关话题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一天,马佳完全没有想到星元会卷入这样骇人的事件。晚上他接到了高天鹤的电话,高天鹤说在微博转发的事件视频中看到一个人很像星元,自己没听说星元有到西南工作的安排,而且不见其助理在身边,猜测是私人行程,而身在西南地区的只有他,打电话给星元怕听不到实话,所以打电话给他,问问星元是否已安全。

 

马佳顿时感到一丝寒意蔓延全身,呼吸被抽走,心狠命向下坠去,名曰恐惧的黑洞倏然扩大,有将他吞没之势。他稳了稳心神,勉强回复了高天鹤一句“放心”,随即用止不住颤抖的手拨打了星元的号码。

 

谢天谢地,电话接通了,他听见了熟悉的一声“佳哥”。

 

“你在哪儿?”马佳的心跳奇快,“星星你和我说实话!”

 

电话那边静默几秒,然后星元回答:“机场。”

 

马佳松了半口气,问:“是我这边的机场吗?”

 

“对。”

 

“还有多长时间登机?”

 

“两个小时。”

 

“你等我。”

 

马佳用最快速度赶到机场,一眼就认出了站在人群中背对着他的星元,他走过去,在说话前无意听到了星元和其妈妈的通话。

 

“您放心,我没事。……不,不是他让我飞过来的,是我自己想看看他,他根本没有告诉我他缺氧的事情,我是在他同事的朋友圈里看到的。……妈,你们不能怪他。……您这么想是不对的,这和我以前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没有关系……他真的很好,我请求你们,至少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带他回家给你们看看,好吗?妈,喂,妈?”星元放下手机,叹气说,“好吧。”

 

“星星。”

 

“佳哥。”

 

星元转身,眸中盛着温暖的笑意,马佳看在眼里,第一次为星元对自己的笑感到如此心疼。他靠近两步,仔细将星元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清楚,确定人没有伤后,才放下这一路都悬起来的心。

 

“还好,你没事。”马佳紧紧抱住星元。

 

他没有问星元为什么没有去见他就走,如同他不打算问星元为什么背着他来,因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他心知肚明,和他不告诉星元自己发生严重缺氧反应的原因是一样的。

 

马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年少时观看电视某频道的相亲类节目时,里面的情感专家说过的一句话:爱情,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因为不坦诚所引发的不仅仅是矛盾和隔阂,还有可能是悲剧。

 

不够坦诚被视为能够蛀蚀爱情之树的白蚁,是必须除去的隐患。可是,基于担心而生的隐瞒,应该被划为不够坦诚之列吗?

 

相爱的两个人,担心怎会有错?但隐瞒确实差点酿成悲剧。马佳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他假设的任何一个与幸运相悖的如果发生,他要怎样承受?

 

不,他相信他无法承受。

 

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他又想起刚刚听到的通话,他一直以为星元没有告诉他自己家人的态度是因为尚未对家人说,他哪里想到事实上是星元独自一人抵抗来自家里的压力。

 

王凯对他说:星元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他。

 

妈妈对他说:我很喜欢这个孩子,好好对待他。

 

他曾对星元说:我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路会很难走,但是我一定对你好。

 

此刻,他忽然开始质疑:我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吗?

 

马佳放开星元,广播刚好播放了登机信息,他听到,目的地正是北京。

 

“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他后来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说出这句话时的心境和语气,牢牢印在他脑中的是星元的反应。

 

疑惑、诧异、怀疑,最后是失落和怅惘。

 

“我知道了。”星元的嘴角颤抖着上扬,却还是失败了,对他挥挥手,“那我走了,佳哥。”

 

他目送星元远去,直至视野中不再有那道背影,伸手抹了一把有些潮湿的脸,心道:我真幸福,这辈子有这样一个人温柔并奋不顾身地爱过我。

 

 

 

意大利的街头乐队在演奏经典咏叹调《Nessun Dorma》,今夜有谁无法入睡,马佳不知,但他能确定,至少他是今夜无法入睡的人。

 

今晚意大利的夜空繁星闪烁,然而马佳最想看到的那一颗星星却不在这里。

 

 

 

06

 

距离黄子弘凡与高杨的婚礼还有三十个小时,坐在去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上,星元将那一年和马佳在机场分手一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

 

其实,并非毫无缘由,仝卓昨天打给他的电话是让他将往事回顾的直接原因。

 

在电话里,仝卓告诉他,黄子弘凡和高杨的婚礼,计划安排两组伴郎,一组是蔡程昱和方书剑,另一组是马佳和他。

 

“为什么不是你和代玮?”他问。

 

“我倒是想,但黄子让我做主持人,大家都是兄弟,我又不能推辞。”仝卓说,“我不做伴郎,代代当然也不能做。”

 

“蔡蔡和方方是一对,做伴郎合适,我和佳哥已经分手,能做伴郎吗?”

 

“你们……”仝卓顿了顿,“星元,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和佳哥是真的分手了吗?”

 

他怔住,脑袋空空的,数秒后才回答:“难道不是吗?”

 

“贾凡告诉我一件事,我觉得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上周他在意大利举办音乐会,佳哥在欧洲有演出,就顺道去看了。演出结束的晚上,佳哥在宾馆里用手机播放《La Vita》,跟着唱了好几遍。蔡蔡和方方住在隔壁,听了好久的单曲循环,忍无可忍就去敲了房门,进去一看才知道,佳哥喝醉了,手机就放在右侧。他们进来时正好放到你独唱的那一段。据蔡蔡说,佳哥特别逗,让他和方方闭嘴,接着深情地望着右侧,等你的那段唱完,佳哥一脸骄傲地对他和方方说‘我的星星唱的好吧’。”

 

听仝卓的描述,这本该是很有趣的画面,可星元听完却不仅笑不出来,而且心里泛苦,苦到他忍不住落泪。

 

他突然记起两年前在街头听见《La Vita》时,驻足许久,不肯离开的自己。

 

“星元,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当初分开的原因,但是我想应该不是不爱了,是吗?”仝卓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妨好好想一想,当初你们真的分手了吗?”

 

当初真的分手了吗?

 

星元将自己沉在往昔的长河中来寻找答案,他不曾这样做过,不是因为那回不去的年月里埋藏着他刻意逃避的过往,抑或是痛苦不堪的经历,而是因为回忆不能证明也不能改变什么。他和马佳同样是果决的人,挽留的戏码,几乎不可能写在他们的剧本中。从那年机场告别的一刻起,他便下定决心,此后要一直向前看,一直向前跑。

 

他在硕士毕业后顺利考取博士,又来到美国做访问学者,一路成长,他却忘记了决心背后最初的意义。

 

他不顾一切的一路向前,让自己成长,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停下来回首,那答案就在眼前。

 

当初为什么会分开?他们从始至终都心照不宣。

 

不是爱的太少,也不是胆怯惧怕,更不是在面对生死考验时的退缩。

 

那只是阅历浅薄的年华承载不住太多情深。

 

马佳一个人重现《La Vita》演唱时的情景,这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不舍;他的一路向前,又何尝不是一种执着?

 

他们啊,谁也没有放手过。

 

星元望向窗外,太阳之下,滚滚云海,再耀眼的阳光,地面上的人也是看不到的,只有到达了一定高度,才不会被浮云遮住眼睛,才能看到光明。

 

从没有放手的两个人,岁月赐予的,不是无法跨越的鸿沟,而是一条用更多资历铺设的更坚固的让他们走向对方的路。

 

他想,或许,断了的故事该续写了。

 

 

 

马佳在酒店门前见到了星元,同为伴郎的两个人需要彩排,因此都比其他兄弟来得早,他则比星元更早些。他伸手接过星元的行李箱,陪着办理了入住,随后和星元走进了电梯,不自觉站在了星元的左手边。

 

“佳哥。”电梯间内,星元先开口,“仝卓给我讲了你在意大利的酒店里唱《La Vita》的事。”

 

“对,那次喝多了。”他笑了笑,“人年纪大了,就愿意想以前的事情,喝多了以后,更是这样。”

 

“……佳哥,我和你同岁。”

 

“哦。”他颇为尴尬,“我说的是我自己。”

 

星元被逗得笑了一声,随后笑容淡去:“那首歌让我养成了不安或没有信心时看向左边的习惯,可是这两年,这个习惯不得不被我改掉了。”

 

“为什么?”

 

“因为在舞台上,左边的那个人不是你。”

 

这句话已经够明显,马佳不傻,当然听明白了。

 

他想哭又想笑,他发现他小瞧了星元,正如他小瞧了自己,彼时那看似无比正确的决定,实则幼稚又天真,在这段感情中,谁也不是逃兵,在他们被隔开的日子里,他们仍然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进,不曾改变分毫。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扬言要陪你走完一生的人,可惜大多数人走到半途就不见了,他们毫无征兆地说爱你,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能陪你到最后的,不见得每时每刻都陪在你身边,但一定是无悔的选择,是对的人。

 

有些问题其实没有那么难,想明白却总是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星星,把改掉的习惯再养回来吧。”马佳笑了,几年间未这般发自内心,“站在你左边的人不会再走了。”

 

 

 

07

 

“哥,我也想去美国玩。”

 

“行行行,下次带你。”

 

仝卓一边检查主持稿,一边应付非要和自己视频的弟弟。四五岁的小孩子没出过国,对出国一事新奇得很,便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起初仝卓拒绝了,但妈妈的电话随后打过来,说让他必须接受视频通话,又说几分钟而已,不会耽误。他无奈之下,只好照办了。

 

“那你下次带我去哪里?妈妈说澳大利亚也挺好玩的。”

 

“去哪儿到时候听你的,行吗?我这边正忙着,没时间和你闲聊。”仝卓又改了一句词,“要不你打给你嫂子,他现在有时间陪你唠。”

 

“姐夫早上说了要陪新人,没时间。”

 

“你姐……”啪的一声,仝卓将笔拍在桌面上,“叫什么姐夫,代代是你嫂子!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叫嫂子!”

 

“可是代代他——”

 

“哎,代代也是你能叫的?”仝卓打断弟弟的话,语气迅速缓和,“记住啦,以后叫嫂子。”

 

“哦。”

 

视频通话挂断后,仝卓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他家代代那么乖,怎么会想到纠正称呼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还是背着他做的。三十六子里具有这种切开黑的做事风格的,他只能想到一个人——高杨,而最皮最喜欢爱管闲事的,他同样只能想到一个人——黄子弘凡。

 

来而不往非礼也,仝卓打开笔电,准备制作一份特殊惊喜来感谢他们。

 

 

 

“好的,那么接下来,请大家一同欣赏二位新人的VCR。”

 

婚礼现场,随着仝卓的话音落地,背景幕布上显示出了投影,从视频播放的第一秒起,几乎所有人笑得停不下来。

 

那一年承包了众人所有笑点的“蛋炒饭之歌”、“斗鸡版夺嫡”和“在挨打的边缘反复试探的模仿秀”,这三个视频,正是仝卓临时精心准备的。

 

“仝卓,你是专门来黑我的吗?”

 

“啧,这话说的,你不是挺黑的吗?还用得着黑吗?”

 

 

 

双方父母在黄子弘凡和高杨交换对戒之后便被送回酒店休息了,梅溪湖的兄弟们也终于可以肆意疯玩了。

 

“想什么呢,嘎子?”郑云龙拿着一杯酒在阿云嘎身边坐下。

 

“你看他们。”

 

郑云龙顺着阿云嘎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因游戏失败而受惩罚将方书剑背起来的蔡程昱,看到了就在旁边拍手大笑的贾凡和紧紧站在其身后端着一盘小蛋糕的李向哲,看到了微笑着坐在一边安静地注视马佳与王凯一起合唱的星元,还看到了将一束花塞进代玮手中的仝卓。

 

阿云嘎说:“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该多攒点儿份子钱了。”

 

“份子钱不着急。”

 

“那什么着急?”

 

“嘎子,想去海边吗?”郑云龙笑了,“这次音乐剧复排完,咱们就有时间一起出去走走了。”

 

阿云嘎亦笑:“好。”


【END】

——————————————————————————

写在最后的话:

感谢看到最后的你,顺祝好!

这是一个我以为我只能写到1W但莫名其妙写到2W最后刹不住车飙到3W的故事,这也是为什么它比预计的晚了四五天的原因。好久没有写这么长的一发完了,虽然有点不满意,但也算写得爽了,当然最希望小伙伴们看得爽。

前一段时间被192室友line正主拽进坑,写哲凡写到一半的时候,又被安利了佳元,然后我就又又又三十六碗水端平了,将哲凡和佳元放在一起写了。

至于为什么加了昱剑,没办法,因为昱剑是声圈CP的初心,写文总是不自觉带着他们。

我搞声至今短篇一发完才写三个,三篇弘杨都结婚了,我也在反思我到底是多么想让两个小朋友结婚啊【笑哭】



评论 ( 118 )
热度 ( 3660 )
  1. 共15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专注搞声子博客 | Powered by LOFTER